還清2千萬債還拿碩士文憑!他50後人生才開始:以前我被看不起現在是最優秀人才

還清2千萬債還拿碩士文憑!他50後人生才開始:以前我被看不起現在是最優秀人才

示意圖,非當事人。圖/達志

從負兩千萬元開始的起跑點。

 

如果人生四十才開始,廖双台整整遲到了十年才出發。

 

三十幾歲背負的兩千萬債務,近一兩年終於還清;一手經營的生命禮儀社,現在大學畢業的兒子也準備接手。

 

年過半百才重拾人生主控權的他,淡然揭開故事篇章:「其實這一天可以更早到來,如果當時沒有那麼衝動的話。」

 

廖双台十六、七歲就出社會,拿著廚師證照跟著師傅到宜蘭工作,在一間飯店酒吧當調酒師。雖然穿著時髦的工作服,但調酒的雙手卻沒有年輕的朝氣,風霜紋路就刻在手掌上。

 

「我什麼工作都做過。我爸爸過世得早,家裡窮,我又不愛念書,只能出去賺錢。」

 

窮苦人家為過日子追著錢跑,他開始在新竹夜市擺地攤,賣大腸包小腸、蜜地瓜,還首創夜市最夯的「套圈圈得獎品」遊戲。無奈政府把地收回,小本生意只能黯然收攤。

 

不過,廖双台並不氣餒,退伍後摩拳擦掌重新踏入社會。看著自己的好友穿著體面,在成衣業闖出一番成就,他沒有多做市場調查,就承租店面開起了舶來精品店,進口要價上萬元的義大利名牌服飾、精品。

 

「我覺得做生意比較容易賺錢啊!就一頭栽進去了。」

 

當時成衣的進貨方式並非依訂單進貨,而是先進貨再慢慢賣出,貨品全數以現金交易,龐大的資金流轉於上下游廠商、店面、工廠,商人們從中獲取利潤。

 

可怕的是,市場瞬息萬變,廖双台進場時已屆成衣業逐漸衰敗的時期,大批貨物賣不出去。

 

「進價一萬元的衣服,連一千元也賣不出去,秤斤賣都不一定有人要。」

 

三十初頭的他深陷巨大風暴,開設的成衣廠周轉不靈,支票無法兌現,資金全部卡死,向朋友借了十幾萬,又借朋友錢,彷彿在深淵裡來回。

 

焦頭爛額之際,台灣民間正興起高利率、高風險理財的風潮。這股潮流侵襲著人民甘於踏實的心,大家抱著致富夢跟進互助會,跳進簽賭、炒股的迴圈,像一步險棋,不是大好便是負債

 

那時,倒會跑路、簽賭被捕、炒股失利的新聞日日喧囂。廖双台原以為人生已至谷底,沒想到還有最後一哩,而這一哩輕易就抵達,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他重摔在地。

 

「我被倒會了,前前後後欠了快兩千萬。」他說。

 

欠債跑路時有所聞,尤其兩千萬鉅款,沒跑路也剩爛命一條、任人宰割,但廖双台卻選擇直接面對。

 

因為自己也被倒會,他非常了解債權人的心情,一一向債權人道歉並商談債務問題。

 

「自己造成的問題要自己處理,不能拖累家人,而且跑到哪裡都一樣要生活,何不在最熟悉的環境努力?逃到陌生環境不一定有資源可以運用,資源還是會在最熟悉的環境裡。」

 

他誠懇的態度最終也獲得債權人的諒解。

 

背著兩千萬債務四處工作還債,廖双台幾乎什麼工作都接,布置靈堂、開花車、告別式會場布置收拾。即使原先工資行情價五百元被老闆惡意壓到三百元,他也搶著做。

 

「人家不做的事我就去做,熬夜賺個五百塊也很高興。」

 

當時鄰居家的禮儀事業正要擴大經營,他本著多一份工作就多一份收入的想法加入股份、共同經營,隨後成立了自己的生命禮儀公司,開啟了他的殯儀事業。

 

所謂生命禮儀,一面要為亡者善終,一面還要關照生者面對死亡的不知所措。同時面對生死兩極,就像踩在不穩固的鋼索上,稍有不慎,負面情緒就會全面襲擊而來。

 

不過,廖双台並沒有落入這樣的陷阱,他摒除了過多的情緒干擾,一心想著還債、拚命幹活。

 

但他也不是工作機器,反倒是帶著過來人的心情,經常為生活困苦、弱勢的族群保留工作機會,柔軟接納所有接續的故事。

 

讓不定時炸彈安定下來的善意

 

「碰!碰!碰!」倉庫傳來巨大的撞門聲,廖双台夫婦與員工阿雲正在吃晚餐。

 

阿雲是名逃逸外勞,遭遣返後再嫁來台灣,卻遭受丈夫家暴,常常才一夜過去,就鼻青臉腫地出現在市場買菜。後來丈夫罹癌,她也很認命地負擔醫藥費,直到精神與經濟上都支撐不住,才跑來找廖双台夫婦幫忙。

 

他們於是吸收阿雲為員工,請她協助插花、布置等工作。

 

只聽撞擊聲越來越大,像是要把鐵門撞破了。

 

「老闆,怎麼辦?」阿雲驚恐地牽起老闆娘的手,躲到角落。廖双台趕緊衝向倉庫,鐵門一開,只見四、五名黑衣男手持棍棒來討債,一問之下,才知道是因為員工阿強負債累累。

 

阿強離婚後要扶養三個孩子,還有一個生病的老爸,本身又有吸毒、酗酒的習慣。廖双台心想:「如果不幫他,他的家人要怎麼辦?」於是鼓起勇氣請債主到公司來坐坐。

 

「欠債就是要還,不然人肉鹹鹹啦!」債主氣焰衝上天,但廖双台毫不畏懼,以過往和債主商談的經驗,替員工「喬事情」。

 

「大哥,盜亦有道,你也是想把本金追回來。但你整天追他,他就沒有精神工作,沒工作你就追不回這筆錢。」廖双台說。

 

「所以是怎樣?不用還了嗎?」債主如凶神惡煞般大吼著。

 

「我承諾他在我這邊工作,每個月薪水扣一萬塊撥還給你。本金有償還,利息大哥就不要跟我收好嗎?」

 

看廖双台有誠意,債主終於肯坐下來好好談,雙方最後也達成協議。

 

後來阿強因為吸毒案子入監服刑,出獄後再度回到禮儀公司工作。有人曾勸廖双台,阿強是顆不定時炸彈,不如早點讓他離開公司。但廖双台認為,他離開公司也會成為另一個社會問題,自己還有能力就盡量幫助他。

 

「阿強,你這次出來要把壞習慣改掉,不要再喝酒吸毒。」阿強輕輕點頭,雖不言語,但眼角微微閃著淚光,至今仍踏踏實實地替廖双台工作。

 

宛如「深夜食堂」般的禮儀公司

 

「双台,你那還有缺人嗎?我孫子小胖子啦……」

 

老奶奶是廖双台的鄰居,長年為孫子的未來擔憂。小胖子有學習障礙,找工作處處碰壁、備受欺負,連最低工資的保障都沒有。

 

「沒關係,叫小胖子來我這邊試試看。」

 

不捨老奶奶七老八十還得為孫子的工作鞠躬哈腰,廖双台決定給小胖子工作機會。

 

他善盡勞方的責任,給付基本薪資、勞健保,外加午餐加給,也盡可能教會小胖子工作技能,即使小胖子時常偷懶,也只是念個幾句,並沒有放棄他。

 

「我從來不會開除員工,除非他們告訴我有更好的發展,那我會祝福他們。」

 

夫妻倆還會替老奶奶看管小胖子的身體健康。

 

「像告別式後的飲料塔,他常常拿來當水喝。我念他不是因為小氣,是他太胖了,不能這樣一直喝。」廖双台像個老爸般苦口婆心,盡心照顧小胖子。

 

然而,小胖子還年輕,心也還不定。一天老奶奶來找夫妻倆,坐了半天卻支支嗚嗚、難以啟齒,原來是小胖子受高薪誘惑,欲離開公司。

 

老奶奶不停道歉,也感謝廖双台給予外人眼中「不正常」的孫子「常人」的對待。她至今仍經常到禮儀公司來幫忙打掃,以表示最深的謝意。

 

因為過往辛苦的經歷,廖双台的殯葬事業像極了深夜食堂,他的善心就像一碗熱呼呼的湯麵,經過的人喝下肚,便暖了心腸。

 

人生五十才開始

 

廖双台從一個高中沒畢業、只想著賺錢的年輕小夥子,到後來做生意背負兩千萬債務而面臨絕境,在這段過程中他勇敢面對困難、一步步踏實地往前走,最後不僅脫離債務枷鎖,還拿到碩士文憑,更是兩岸三地最火紅的花藝師。

 

這一路的轉變最令他感到欣慰的,不是名氣財富,而是家人的認可。

 

「我從無到有,再到能夠幫助別人,我的親戚朋友都看在眼裡。以前在家族裡我是最被看不起的,直到近年堂哥跟我說,你現在是家族裡最優秀的人才。」

 

這句話消弭了三十年來與家族之間的疏離,更安慰了一路默默努力的寂寥。

 

「人生繞了一大圈,錢還完了,又回到原點。」廖双台有些感慨,偶爾也想著那些「早知道」。

 

「早知道那時候當兵我就簽下去,現在可是公務人員了呢!」

 

 

而下一步,除了培訓兒子接班生命禮儀社,還計畫買新房,當個有殼蝸牛。

 

他自嘲:「五十歲才買房會不會太晚?」帶著靦腆的笑容,眼神閃爍些微光芒,他自問自答著:「應該不會,人生五十才開始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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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摘自《眼淚的重量:聽23位送行者說他們看到的人生故事》,台灣東販出版,楊敏昇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