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幾年在殯儀館裡的演講倒是生平第一次,殯葬處邀請我以「環保自然葬」為主題對禮儀師及相關從業人員演講。這幾年各地政府積極倡導環保自然葬,並紛紛設立骨灰植存區,鼓勵這種不立碑、簡約且促進土地循環利用的環保葬法。
將近三十年前,有朋友就想發起設立這種樹葬園區,我到他們所購買的山谷野溪探勘過,後來查閱相關法規,當時還不允許這種將骨灰直接灑入荒野大地的葬禮,後來朋友只好依一般人所能想像的方式,改為經營農場。
時代不斷改變,許多法令規章也會隨著調整,甚至以個人而言,隨著年歲的增長,許多看法與習慣也不斷改變。
我年輕時,認識許多雅痞族(年輕、有錢、有閒的專業人士),他們見面往往彼此互問哪裡有好玩的,而且幾乎個個都是吃遍世界的美食主義者。
誠如大文豪馬奎斯(GabrielGarcía Márquez)所說的,等大家都到了四、五十歲,逐漸知道自己內臟的位置(有了老花眼、乾眼症,才發現眼睛存在;身體開始這裡痛、那裡痛,才知道原來這個器官長在這個地方),如今那些美食主義者一個一個都成了「狂熱的有機分子」,到處尋找有機蔬菜,見了面不再問哪裡好玩,而是互相分享健康飲食祕方與養生寶典。
當然,吃有機的食物,除了對自己的健康有益之外,對環境也友善得多,是一件好事,但我總覺得真正有機的生活,不只是生理上的健康,應該還包括精神與心靈上的「有機狀態」。
我認為所謂有機的生活,應該像大自然般,在穩定不變的狀態中,又充滿生命循環的流動性,而且每個當下都是神祕的,就像一棵大樹的成長,沒有人知道它的枝條下一步要往哪裡伸展。
總是很感慨,我們為何會從一個好奇、興沖沖、愛玩、富有創意的孩子,長成了一個充滿壓力而且僵化無趣的大人?
有機的生活是滿懷好奇地注視著生命的一切,沒有不切實際的期望,相信只要該發生的就會發生。我們認為每個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,雖然不能控制將來發生的事,可是能決定自己如何去面對。
同時能體會到人生沒有不快樂的權利,假如真的覺得不快樂,也要自己負責,不能再把責任推給別人。
有機生活也是一種用心的生活,只面對生命中最重要的事,不再被生活中華而不實的東西所誘惑,比如名牌、物欲享受或虛名權勢等。到底什麼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?或許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,但是我相信與年輕時為了工作一直「力爭上游」的價值觀不一樣。
有機的生活也是一種心情較為篤定的生活,因為已經明白生命的遭遇沒有所謂對或錯,只有結果而已,而且沒有所謂成功或失敗,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學習與成長的機會,這種體會將自己從價值判斷、從懊悔中釋放出來。
有機生活就是一種不再懷疑,不再徬徨,也不再擔心迷路的生活。是的,不再擔心錯失任何東西或無法達到目標,因為知道人生並沒有一定得達成的目標,或者非做到不可的事,既然如此,又怎麼會有所謂的迷路呢?
有機生活也是一種自在的生活,我們懂得放鬆心情欣賞周遭的景致,享受人生路上處處繁花盛開,這是一趟從身體到心靈的美妙旅程。
(本文摘自《李偉文的退休進行式3:你好,我好,做公益與世界共好》,時報出版, 李偉文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