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面前的安安，看起來有些疲憊，但依舊擠出笑容，和我寒暄話家常，在開始諮商談話時，我請她放輕鬆別緊張，畢竟此時此刻，是可以暫時放下照顧長輩的時候，就讓自己好好的休息做自己，想說什麼都可以。
他給了我一個淺淺的微笑，點點頭說：「好。」喝了幾口咖啡後，她說：「我覺得我不夠孝順。」接著就沉默不語。原來，前幾天有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從國外回來了，曾經感情很好的他們，即便倆人身處異地，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繫，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好閨蜜，這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就屬對方了。
為了能夠和好姊妹順利碰面，安安開始詢問親友們能否有人能夠來陪伴媽媽幾個小時，安安已經特意約下午茶時間，如此一來他可以讓媽媽先吃過午餐，下午小睡一下，等到傍晚她回到家，還可以帶點晚餐回來。
媽媽午睡的時候，應該也不會對家人帶來太大的負擔。但是，問了一輪的結果，大家都沒空就算了，安安反而聽到：「和朋友見面有那麼重要嗎？」、「媽媽都是習慣你來照顧的，這樣好嗎？」激動一點的親戚甚至說：「你太自私了吧！怎麼這麼不孝！」
「不孝？」這是安安壓根沒想過的問題？我真的不夠孝順嗎？我真的很自私嗎？我做得還不夠嗎？我只不過要出門幾個小時，真的有這麼嚴重嗎？
像安安這樣心理被囚禁的照顧者，他們都被「孝順」兩個字給綁架了。
孝不孝順的基礎在於愛
李安在多年前拍完父親三部曲中的《喜宴》後，講過一段話我非常喜歡：「與父母的關係，能夠彼此相愛就夠了，不必製造一個孝順的階級觀念。」
他講的是親子關係是平等、尊重、互愛的，不是上對下的階級關係，不是小的就一定要順從、服從大的，傳統的孝順裡面有太多「應該、必須、不得不」的壓力，如果不這麼做就容易被旁人投以不孝的眼光，就算沒有旁人的評價眼光，自己的內心也不時會冒出罪惡感，覺得自己是否不孝、是否有點自私。
我發現大家常講的孝順與不孝順，彷彿沒有中間地帶，沒有程度上的差別，變成二分法，只要沒做好一件事情，就容易被歸類成不孝順。
時代觀念在變化，傳統的孝順行為已經不夠合乎時宜，我們能否看見在孝順背後最初始也最大的力量，是愛。
是愛，讓我們想要反哺，
是愛，讓我們無法拋棄，
是愛，讓我們無怨無悔，
是愛，讓我們堅持下去，
是愛，讓我們放下執著，
是愛，讓我們超越生死，
是愛，讓我們掙脫孝順的枷鎖。
我不是孝順，我是，愛你。
要孝順，讓我們不得不有所作為，
要孝順，讓我們內心不時產生罪惡，
要孝順，讓我們之間只能順服、不能溝通，
要孝順，讓我們只能閉口不言、內心鬱卒。
我不要孝順，我要，愛你。
如果被照顧的長者，能感受到照顧者的愛，那麼是不是在身邊，是不是符合傳統的孝順標準，真的不那麼重要。如果沒有愛，即便二十四小時隨伺在側，照顧者與被照顧者之間的互動，就只有照顧行為上的往來，沒有情感的交流，兩個人都不會感到愉快與輕鬆的。
此外，照顧者不是被照顧者的附屬品，如果照顧的是自己的家人，孝順更不應該成為無限上綱，否則最後只會成為照護枷鎖。
即使只是一個陪伴、一個噓寒問暖、一份點心、一件衣服……我相信只要有愛，不論什麼方式都是一份心意，沒有對錯、更沒有好壞。
說愛，需要練習
然而，在我們的文化裡，「說愛」似乎很難，評斷孝不孝順卻很容易。其實，愛人，是需要練習的；接受別人的愛，更需要練習。
首先，請照顧者投其所好。傾聽長者的需求。長輩喜歡吃的東西？喜歡看的電視劇或喜歡去的地方？喜歡做的事情？怎麼讓長輩開心？投其所好地給予照顧與愛，肯定可以讓長輩臉上出現笑容。
其次，理解長輩們的心口不一。有時候晚輩或照顧者為老人家準備了好東西。
卻換來：「外面的東西不衛生、不健康、又貴」、「別花錢、買這麼多」、「哪一家的更好吃」等等回應。請告訴自己長輩們其實是捨不得我們花錢，他們也是帶著愛的心口不一，嘴巴說著不要花錢，但內心是開心的。
最後，請照顧者多多關照自己。對有些人來說，付出愛很容易，接受他人的愛是困難的，提醒自己別成為總是付出的那一方，哪天卻發現怎麼都是我在付出呢？請問問自己，是真心付出無怨無悔？還是不敢怨、不敢悔？
為了平衡雙方的關係與愛的循環，請給自己一個機會，不要被孝順框限，以愛為出發點去照顧，不過度努力與付出，這樣的照顧日常，才會細水長流且不過度消耗自己，也才能有好的狀態去面對照顧壓力。
心理師的暖心提醒
適時地肯定自己，你已經盡力了。
對自己好，別有罪惡感，照顧好自己，才能照顧家人。
愛家人，更要愛自己。我好，被照顧的家人才會好。
愛是照顧的原動力，因為愛家人所以願意照顧，不只是因為孝順。
(本文摘自《解開照護枷鎖：人生必修的長照課，照顧家人你一定要知道的事》，四塊玉文創出版，陳乃綾著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