據說釋迦牟尼在無憂樹下出生,在菩提樹下覺悟,最後在娑羅雙樹下涅槃。
以色列人喜歡在庭院種無花果樹,並虔誠的在樹下祈禱,耶蘇也說:「你們可以從無花果樹學個比方,當嫩枝長葉的時候,你們就知道夏天近了。」穆罕默德更在結束禁食後,先吃椰棗樹的果實,這些先知,與樹都有不解之緣。
我們雖是平凡人,但與先知一樣,也都很親近樹。
小時候畫圖,都會在紙上畫幾棵樹,或許是因為生活周邊到處是樹,曾經走過、摸過、爬過,就在這潛移默化中,樹與我們做朋友了。
但遺憾的是,長大後對這些朋友常常不知其名,多數人只能以「那棵樹」稱呼。當看到獨角仙吸吮光蠟樹的樹汁,吮痕是一段一段不連續的,那是因為獨角仙怕樹的水分中斷而死。人們對樹若名字都叫不出來,恐不及獨角仙對樹的愛呢。
風情萬種
多關注樹吧,才知樹如人,形形色色。
人怕鬼畏痛,樹也怕鬼懼痛。
所謂樹怕鬼,指的是樹如獨立種植,不易存活,要種樹最好是一群,彼此擋朔風,彼此好照料。另外,樹更怕痛,所以種樹要在冬至後至清明之間,那時根已冬眠,移植時不易受傷。如有人在清明後移樹,那時樹枝已發嫩芽,此時移樹是在折磨它啊!如見此景,請發聲制止幫助它,因為勉強移植的存活率可不高哪!
許多種樹的朋友也告訴我,樹就像人一樣,也有一些特立獨行的樹,如多加了解,就越發現樹的世界真是浩瀚無涯。
多數人怕癢,有一種九芎樹也怕癢呢,我親自目睹過。
這九芎樹每年會蛻皮一次,新皮光滑無比,臺灣人戲稱滑到猴子都爬不上去,所以又叫它「滑猴樹」,我曾與種樹友人試試所謂的光滑程度,想不到它竟因我的輕撫而花枝顫動,真像人搔癢難耐,讓我大開眼界。
人有君子小人,樹也有君子小人。
黃楊木就是樹中君子。原來它的質地細密,有輕淡的香氣,人稱君子木,很受雕刻家的喜愛。
民間相傳這樹每年僅長一寸,閏年反縮一寸,的確是生長緩慢的樹。有君子就有小人,樹中小人眾多,像松柏、杉木、肖楠等都是,它們因落葉施放毒素,以致周邊沒有陪伴的樹群,注定孤獨。
相較於這些孤獨的樹群,相思樹家族興旺,孿生兄弟特別多,但個性均剛烈,不論是直幹相思樹、臺灣相思樹,或是耳莢相思樹等,因為是直根性樹種,一移植就死,只好從小苗開始栽培。
有些樹竟會散發特殊味道,像黃金寶樹有香水味,竹柏有芭樂味道,豬腳楠則有刺鼻臭屎味。
樹花滿枝頭
以上這些樹再怎樣特殊,依舊比不過枝頭開滿花的大樹,就像濃脂豔抹的人,總是引人注目,其中佼佼者,就像五月雪的桐花及六月鳳凰花。
「雄兔腳撲朔,雌兔眼迷離,兩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。」這是〈木蘭辭〉中的一段經典,油桐樹也有雌雄同體,我曾經撿起地上的油桐花仔細端詳,雄桐花竟有十株有花粉的花蕊,雌桐花則僅有一株沒有花粉的分叉柱頭。有種樹的友人告訴我另一個更簡易的分辨法,他說:「花瓣整朵墜落的是雄桐花,輕飄空中婀娜多姿的一定是雌桐花。」
令我更訝異的是,在滿地的桐花中,竟多是雄桐花,我對雌桐花稀少的感慨,借用曹雪芹那句:「花謝花飛飛滿天,紅消香斷有誰憐。」
五月後,接著就是鳳凰花開時。我曾住廈門,廈門的市樹就是鳳鳳木,櫛次鱗比的行道樹,多呈傘狀,印象中鳳凰花與木棉花火紅程度相當。
遙想當年,有關畢業的俗套落筆就是「鳳凰花開,又是畢業時節」。鳳凰花以最豔麗的身影,送走一批批莘莘學子各奔前程,也祝福他們畢業後歷經磨練,人人均可蛻變為浴火鳳凰。
但我對花樹的觀察,印象最深刻的卻是木芙蓉。
以前只讀過「出水芙蓉」這句話,指的是荷花,如有女子被稱「出水芙蓉」,那是讚譽。但認識木芙蓉,緣自所住社區的中庭就有一棵,本來不知其名,出入社區忽略它的存在。
有一天,它突然綻放了花朵,早上白色,下午粉紅,隔天下午又變為豔紅,但是短短兩天即凋落,憐惜這木芙蓉,竟比水芙蓉還紅顏薄命,有人又稱它為醉芙蓉,也許出自此因。
種樹豈能兒戲
一個地方要有良好的景觀,就必須多種樹,但種樹並不是挖洞澆水就好了,先要用心,有心塑造想要的意象。
我曾有種樹的經驗,在一座拱行橋下有寬約百米的排洪渠,從入口處種下約三百棵的巨尾桉,佇立橋頭,像極佛寺入口的天王諸神,護守大橋。
從橋頭往主樓,再種下兩排黃金寶樹,這些黃金寶樹原產澳洲,樹高可長到八公尺,樹葉呈針葉狀,聞之有芬香味。從入口一直延伸至路底,利用優美的樹籬,塑造一條黃金景觀大道。
橋前右灣大道周邊,再種一群樟樹,期待未來能有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效果。從樟樹林望去,每個路的轉折點,又綴以萬紫千紅的鳳仙迎賓,如果說這些鳳仙是仙女,那樟樹就是威武不屈的武士,這樣安排希望有紅花搭配綠樹的效果。
走到主樓大門前,再種一排層次分明綠葉盤錯的細葉欖仁,以高聳入雲天的氣勢,象徵著營運節節上升。
另外,大門前還有開黃花的黃槐樹、開紅花的羊蹄甲樹、雞冠刺桐樹,甚至秋天會變色的欒木。如果四季都有不同的樹開花,走近的人就印象深刻,易受感動。
我個人認為種樹的意象,是一種藝術,沒有對錯,只要用心就好。如果走在人行道上,突然被一棵樹橫阻在前,只好被迫繞彎通過,這就是不用心種樹。
若將大樹、路燈就都移在道路外側,就可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,全臺灣的行道樹如都能這樣種,多年後的陽光、燈光、星光,必然映照在各地的行道樹下。所以筆直的道路,其實是用心得來的。
寓意深遠的別名
臺灣人喜歡為樹取名,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具有臺灣味的苦楝及茄苳。
苦楝是臺灣原生樹種,過去平地到處都是。當時窮人平日取其枯枝當柴燒,死後因沒錢買棺材,死後竟就地取材,把質地鬆軟的苦楝挖洞充當棺材,有人為窮人抱不平,認為窮人生前生活困頓,身後事竟也如此草率,感嘆「可憐!可憐!」 (臺語音近似苦楝!苦楝!)這樹名隱藏了深深的關懷。
有人曾問我,最喜歡什麼樹?我馬上回答是茄苳。這茄苳的臺語叫「加冬」,意思是祝福大家過好冬,所以茄苳樹是吉祥樹。樹幹筆直宏偉,樹冠呈傘狀,少病蟲害,重點是落葉少,省去打掃清理的困擾,我在臺灣各地種了許多茄苳樹,希望代我祈禱各地的朋友生活美滿。
我不是樹的專家,只是一個愛樹人,提到這麼多有關樹的典故,只是希望大家開始關注樹,用心去愛樹。臺灣為何青山翠綠,樹種繁多?也有關臺灣的發展歷史。
樹後是一頁歷史
臺灣歷經荷蘭、明鄭、清廷、日本統治,人雖已走,樹卻留下來了。這些歷史的過客,為臺灣移來不同的樹種,銀合歡、芒果是從中南美洲傳至印尼、菲律賓,再輾轉來臺灣的;果樹中的楊桃、文旦、荔枝、龍眼源自華南;日本人更從世界各地移來大量的樹木,像椰子樹、南洋杉、木麻黃。
這些過客,因為樹,總算對臺灣有一絲憐憫的心。約四百多年前,當荷蘭人渡海從臺南安平登陸,眼看海風蕭瑟,海邊竟無防風林,於是從殖民地印尼移植了水黃皮,因為那時只有荷蘭人知道,這樹調皮,這樹怪異,這樹竟然夏天落葉,冬天葉子卻青綠茂盛,九重風吹也不怕,它變成臺灣海岸的防衛軍。
從不同的視角看樹,就像在看生命的歷程,看歷史的流轉。為什麼說樹可見證歷史呢?這是因為人的生命有限,擔當的職位更是有限,常見上任時以種樹紀念,惟不久後即去職,但已種的樹管它人事興衰,依然屹立不搖。
世界各地有悠久歷史的名勝古蹟,最常見的一定是巍巍巨木,例如嵩山少林寺,寺外即聳立有數百年的銀杏,平添古意。柬埔寨著名的吳哥窟,其中百年蛇木竟與寺廟主體建築糾葛一起,後人不忍砍除蔚為奇景。
現代見證歷史著名的樹,尚有美國白宮前的木蘭樹。
這棵大樹也叫「傑克遜木蘭樹」,因為是美國第七任總統傑克遜種的。這樹的背後有一個大悲大喜的故事,傑克遜在一八二八年贏得總統大選,理應是喜事一樁,誰知他心愛的夫人,竟在他當選後幾天去逝。
傷心之餘,傑克遜在入主白宮後,就在白宮南草坪前,特別種下一棵來自田納西州老家農場,也是她妻子最喜歡的木蘭樹。
這棵木蘭樹,歷經三十九任總統,它見證美國兩百年歷史後,終於老到腐朽必須面臨砍除,但它終究是歷史的象徵,誰敢砍除?最後的決定以喜劇收場,老樹雖被砍除了,但又在老樹原處種一棵新的木蘭,讓這棵見證歷史的老樹傳承一段美好的真愛故事。
我從孩提時就有愛樹的心,在臺灣及廈門一些地方,也種了好多的樹。樹彷彿是我們一生的隱喻,有時落葉,有時滿蔭;有時花開,有時花落。不同時節的樹,正如我們的人生,必須面對滄桑,面對繁榮,然後才會放下,走向自在。
有句話說:「人走茶涼。」但樹不會的,我偶爾會去看以前種的樹,當各地的朋友人事已非,但那些樹啊,總是迎風搖曳,熱誠歡迎我。佇立樹旁,總會陷入往事的濃情,茶就不再涼了。
如問我多年後再探親植的樹,有什麼樣的心情?我借用關漢卿的讚語:「巧笑迎人,文談回話,真如解語花。」人與樹的情感,翠綠的傘葉婆娑是巧笑迎人,枝頭搖動就如文談回話,並不是所有的樹都會開花,但我確定所有的樹雖然默默不語,但它們一定如解語花。
總歸一句,樹就是有情。
快樂處方1:睡前「慈心禪」
心存感恩,對一個人情緒有穩定的作用。每個人的宗教信仰或許不同,感恩的心卻可以一樣。
感恩的人,會祝福每個人過得好,「慈心禪」就是練這方面的功夫,這方法來自佛教禪學,要我們不追求瞋念,無作為,祝福的對象,可以依序選陌生的人、朋友、家人、自己,進行方式是針對上述對象依序默唸:「願○○平安,願○○健康,願○○快樂,願○○快樂地善待自己。」順序內容如亂了也不用在意,這只是提醒你感恩而已。
有人說:「一斗米養個恩人,一石米養個仇人。」我也曾抱怨某些人的無情無義,但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,只有感恩才能化仇恨,因為這些人是你現世的老師,你能放下,就少個仇人,如果你練會「慈心禪」,就不會把仇恨放心底。
我在臺灣各地種了許多樹,每次重回舊地,發現這些樹的枝葉隨風搖曳的樣子,彷彿揮手歡迎我的歸來,並叩首向我感恩,所以我稱它們為「有情樹」。
人是該學樹懂得感恩,你看風月有情,那照拂就日日夜夜。建議你,睡前不妨唸個「慈心禪」,或用禱告等類似方法練習感恩。
剛接觸這方法,原本抱持不相信的態度,想不到日復一日沉浸其中,心寧神靜,心存感恩的心,原諒討厭的人,如同樹般的有情後,或許可以燃起你久違的快樂。
(本文摘自《藍月升起:送你18個快樂處方》,圓神出版, 陳創農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