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父女爭執後,齊柏林選擇偷哭...失去庇護的兒女們說:別守著我們,在天上做想做的事吧!

一場父女爭執後,齊柏林選擇偷哭...失去庇護的兒女們說:別守著我們,在天上做想做的事吧!

在二十六歲的齊小育長袖白襯衫下,不仔細看不會發現「心愛的豬」四字刺青。她屬豬,「豬妹」就是空拍大師、已故導演齊柏林對女兒的暱稱,她身上的第一個刺青,濃縮自二十歲生日時父親手寫卡片的關愛。

「卡片內容就是支持我,希望我可以永遠開心。」齊小育說,有時候刺青也是一種療癒,父親在世時不准她刺青,她就一直藏起來。「我很難過時就會看一下這個。」齊柏林過世後,她又在這個刺青右方刺上了爸爸的背影。

 

 

以空拍紀錄片代表作《看見台灣》聞名的一代空拍大師齊柏林,二○一七年六月因事故離開,享年五十三歲。在齊柏林逝世滿四周年後的父親節前夕,齊廷洹、齊小育兄妹首度受訪,談父後四年的喪親之痛和成長。採訪這天大雨滂沱,像一條條銀白透明的絲線,纏纏繞繞,把兄妹倆帶回父親印象。

 

「不管遇到什麼事,他每次都喜歡先拍照,一開始,我很不能理解。」

 

齊廷洹記得自己高中時曾因氣胸住院,沒想到喜歡記錄影像的父親,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先幫他拍照。翻拍完X光片,竟又偷闖進急診室拍下兒子手術「慘狀」,手術完,又卡嗒卡嗒拍了幾張。

 

還有一次,齊廷洹在巷口摔車,傷口血流不止,他請爸爸叫救護車,爸爸說好,卻還在那邊幫他拍照。「被他拍,那時候真的很氣。」後來發現,「在過去留下生命的足跡,未來可以重新檢視,這對他來講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。

 

但親子之間,也曾對於成功的價值觀等溝通問題,產生衝突。齊柏林擔心,讀中文的兒子、讀藝術的女兒沒前途。

 

「你們從他影像就看得出來,他不是那種會先聽聽你的需求,再給回應的人,而是我主動跟你分享,希望你們都會喜歡。」

 

齊廷洹不諱言,這樣的人,做藝術很合適,藝術家本來就要有自己的堅持,「可是在作為父親上,這一點可能就比較會有衝突,我會認為,你不理解為什麼我要讀中文系。」

 

「我常會頂嘴,他會生氣,但很快就原諒我。」齊廷洹說,每次吵架時只要問爸爸:「你要不要吃冰淇淋?」然後一起拿一桶冰淇淋坐在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,也就這麼和好了。

 

「他可能自己吃苦吃多了,就不希望我們吃苦。」但幾番磨合之後,「後來他也比較能夠接受了。我們各自選擇了自己的喜歡。」

 

約在六、七年前,父女起了大衝突。齊小育當時很需要陪伴,但齊柏林剛好最忙,直到女兒辦好手續,爸爸才知道她要出國短期遊學。

 

「他很生氣,覺得我變了,變成一個很叛逆、無法溝通的人,我就說我沒有變,只是你一直都沒有參與我的生活!」甩門出去的她脫口而出:「家庭跟工作選一個,你要選什麼?」「可是我兩個都想要。」齊柏林泛著淚說。

 

「當晚,我媽就說,你去跟爸講一下話,爸在旁邊偷哭。」

 

齊小育照做,父女和好了,「那次之後,我對爸爸有更深的了解,不只是父親這個角色,包括工作與他在人生中扮演的任何角色,我都可以稍微同理,懂他為什麼會講出這樣的話。」

 

齊廷洹

(圖/ 齊廷洹提供)

 

阿爸的一堂課

 

孩子學習跨越悲傷陪祖父母延續親情

 

父親過世,四年來兄妹倆也一直學習如何與悲傷共處。

 

「有些人的價值是在死後,才更加地被展現!」齊廷洹說,自己壓力很大時,會開一小時的車到金山,去父親的塔位和他講話,短短十五分鐘會讓你覺得重新充電。

 

「以前可以任性,什麼問題都有爸爸處理;失去爸爸的庇護之後,其實不該說『不得不長大』,只是,真的不能再當小孩了。」

 

齊柏林在世時,每周日晚上不論再忙,都盡量空出時間和爸媽吃飯,如今由兄妹完成和祖父母吃飯的約定。

 

「(齊柏林)不管作為兒子、丈夫還是父親的義務都已經了了,可以放心。」齊廷洹希望爸爸在天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,「偶爾來看我們就好,不用時時刻刻盯著。」

 

「我很愛他,他在的時候,我不可能講這樣子的話。」過去沒說出口的愛,是齊小育現在要對爸爸說的話。

 

「我以他為傲,但不是以他攝影者角度,純粹以他是我爸爸,他一輩子都在做他最喜歡的事情,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替他很驕傲。」

 

齊廷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