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疑似惡性」的檢驗報告
那次回診時,醫生發現我甲狀腺的結節有逐年長大的趨勢,她建議我做穿刺的檢查。眼見一根長長的細針往我的脖子扎了下去,過於緊張的我竟然就暈針倒下,嚇壞了在場的護理師。
一個禮拜後,我回到診間看檢驗報告,祈禱檢驗結果一切正常。但聽完醫生對於病情的分析,我的腦筋一片空白。
「戴先生,穿刺報告結果顯示,你的甲狀腺結節疑似惡性,有可能是癌症,需要立刻開刀喔。」
「醫生,疑似惡性的意思是我罹癌了嗎?如果是的話,癌細胞是否已經轉移了?什麼時候要開刀?」
「戴先生,你先不用緊張,是否罹癌或轉移都要等開刀時做化驗才會確定。至於開刀的時間,要跟外科醫生討論,我幫你轉診好嗎?」
「醫生,我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,而且開刀事關重大,我能否到他院尋求第二意見?」
「沒有問題,甲狀腺癌在所有癌症中是相對溫和的癌症,也是治癒效果最好的。戴先生,一定要積極治療,不要逃避。」
帶著沉重的心情,我決定尋求第二意見。我拿著診療資料來到另一間醫院,醫生安排了同樣的檢查,穿刺結果依然是疑似惡性。這次我平靜地接受事實,決定積極面對抗癌的人生。
家人伴我走過最困難的一關
手術的前一天,我辦理了住院手續,忐忑不安地換上病人服,為明日的手術做準備。然後醫生在我的脖子上畫了個圈,標記好明天動刀的位置。在病房中,家人圍在我身旁,他們的愛和關心讓我感到溫暖。只是看到媽媽焦急地唸著佛號,當晚,我輾轉難眠。
手術當日,眼前天花板的日光燈一掃而過,寧靜的空氣中,只聽見病床滾輪的聲響,我被推進了冰冷的手術室。
躺在手術台上,護理師幫我戴上氧氣罩,我跟著麻醉醫師數著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,正當數到五時,麻醉就起了作用,我的意識逐漸模糊,四周的一切變得朦朧,最後陷入完全的黑暗中。
不知過了多久,當周圍的聲音逐漸清晰時,我已經躺在恢復室裡。護理師輕聲告訴我手術非常順利,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。
我試圖微笑示意,靜靜地躺著,感受著經歷過手術的身體。隨後,家人被允許進來探望,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憂愁。媽媽眼角含淚,雙手緊握著我,感謝佛祖保佑我的手術成功。
手術後的那個晚上,我的喉嚨劇痛,連吞口口水都痛苦到極點,麻藥退後的噁心讓我嘔吐了兩次,兩大袋血水更是讓家人們看得心驚膽跳,我只能用紙筆寫下「不用擔心」四個大字,安撫過分焦慮的媽媽。
熬過了痛苦的夜晚,第二天一早,醫生前來巡房,他告訴我甲狀腺切片化驗的結果確實是惡性,好在癌細胞沒有轉移的跡象,是不幸中的大幸。這消息讓我和家人鬆了一口氣,雖然還需要進一步的治療和觀察,但我知道最困難的一關已經過去。
住院的第三天,我漸漸可以發出沙啞無力的聲音,不過為了減輕吞嚥的疼痛,我還是只能吃布丁、豆花這些冰冷流質的食物。我也努力地爬下病床,在病房外的走廊散步,短短五十公尺的走廊,對我來說猶如攀登高山,每一步都寸步難行。
隔日,在醫生評估完術後傷口後,我終於能夠出院。那天的天空一片湛藍,太陽溫暖地灑在我的臉龐,我有如重生一般,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回家的路上,我不禁感慨萬分,在埋首工作之餘,我是不是忽略了陪伴重要的家人,忽略了生活中的點滴幸福,也忽略了身體發出的求救訊號。
「老師,我們等你回來」
在康復的過程中,幾位學生不知怎的打聽到我返家休養的消息,帶著鮮花和手寫的卡片來探望我,略顯靦腆地跟我說:「老師,我們來看您了。」
平日最不正經的阿寶也露出擔心關切的眼神,「老師,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,我們都還在等你回來教我們英文。」
那天,學生們輪流攙扶我在公園散步,我們聊起了學校的趣事,談論他們的學習和生活,讓我短暫忘卻了身體的痛楚。
在家人、學生、朋友的陪伴與鼓勵下,我逐漸找回健康與活力。抗癌的歷程雖然痛楚,但也讓我變得更加堅強和豁達。我重新審視了自己的生活,開始學習如何在忙碌的生活中慢下來,學習工作與生活的平衡,學習給自己一些空白的時間,學習給旁人多一些的溫暖。
※
上天在我教書十年後,為我畫下一個休止符,這個休止符似乎也是我人生中的一個轉折點,讓我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和價值觀。
我相信,每個人在這一世都有自己的使命。而我既然重生,我想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,因此我為自己立下心願,在康復後,我想要到偏鄉教書,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孩子。
這是我罹癌後的第六年,我依然活著。
我沒有自怨自艾,更不會讓疾病成為我生命中的枷鎖。我極少和別人分享我罹癌的故事,因為我不想被視作一個病人。但如果我的故事能夠給你帶來一絲鼓勵和啟發,我會感到非常開心。
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難和試煉,只要我們保持希望,生活便會給予我們更多的驚喜和收穫。
亡牌教師的教育札記13:罹癌讓我學會重新審視生命的價值,努力的把每一天過得更有意義。
(本文摘自《老師的第八節課:帶你看見教育現場的改變之力》,商周出版,戴逸群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