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年前,我從軍校退學出來。那個時候,我年少輕狂,加上英語很好,在幾乎全世界都反對下,我說服了父母,說服了我最親的朋友,然後脫掉軍裝,勇敢地去追自己想要的夢—去教英語。那個時候,我已經在部隊立了二等功,加上爸媽都是部隊的老兵,離開的難度很大。當天,我給爸爸寫了一封很長的信,告訴他我以後會靠什麼維生。我的父親是一個很通情達理的人,看完我的文字後,同意我走了。
離開部隊的時候,我跟我最好的朋友東說:「兄弟,你也出來吧。」
東說:「你有一技之長,出來有飯吃,我沒有。」
我說:「跟一技之長沒關係,我們還年輕,可以一起努力,世界總有一天是我們的。而且你明明待在裡面不開心,為什麼還要繼續這樣。」
東說:「你不懂,因為我背負的壓力太大。我們家是農村的,父親必須要我讀軍校,我沒法選擇。」
我說:「你為什麼不去鬥一把?」
東說:「鬥不過,我背負著的是一個村莊的壓力。」
的確,我不懂,一個本該飛翔的年紀,何來無盡的壓力?
那年,我開始教書,靠微薄的收入生活在北京。那個時候爸爸雖然生我的氣,但是還是決定每個月給我三千元,說,就這麼多了,其他靠自己吧。而我倔強地跟爸爸說,要自己扛過去。
最困難的時候,一個人在出租的單間吃了一個月的泡麵。那段時間,我想念在軍校和東一起喝酒扯淡的日子,而現在,每次喝多了都是一個人。有一次喝多了跟東打電話,說你為什麼不出來,你出來我們兩個就創業了,就算兩個人一起開個咖啡廳也好。
東說:「我也想。唉,可是我不敢邁出第一步。」
我說:「為什麼,你這麼年輕?」
可能是因為我說多了,他喊了出來:「龍哥,我是不喜歡不勇敢,可是我是為了我爸讀的軍校。他病了,我更不敢氣他了!」
我掛了電話,什麼也沒說。只是覺得,為什麼這麼懦弱。
那段時間,我一個人默默地努力,賺了一些錢,認識了一些朋友,日子,卻越來越孤獨。那段時間,我一個人看書、寫文章,還報考了自己喜歡的導演系。
我記得有一次,自己一個人去旅遊,到了西安。在大雁塔下面有一個用腳寫毛筆字的小女孩,他的手是殘廢的。而在他的邊上,有一個大概十歲的小女孩,手上拿著一個氣球,跟媽媽說:
「媽媽,我也想要一支畫筆。」媽媽說:「要畫筆幹嘛?」他說他也想成為畫家,然後就開始哭鬧、撒嬌。兩個小女孩對比非常明顯。
我看著他寫完後,問他多大了。
他慢慢地說:「十八。」
我說:「你怎麼練習這些的?」
他說:「因為媽媽去世得早,自己很小的時候出車禍殘疾了,父親病重,只能這樣繼續生活了。」
我說:「你寫得很好,什麼時候學的?」
他說:「有手的時候,我當時的夢想是想成為畫家,可是現在……」
那一刻,我想起了那個因為媽媽不給買畫筆的小女孩,我定在風中,久久不能平靜。
我忽然明白,當你在抱怨世界不公平的時候,當在你抱怨夢想太遠夠不著的時候,當你在咒罵目標的路上太多荊棘的時候,有些人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,因為有些人一出生就背負著太多的壓力。所以,天命就是對他們不公平。
那天我打電話給了東,告訴他:「在裡面好好混,我懂你的苦。」
接下來的幾年裡,我拍電影有了一些起色,拿到了很多視頻網站的首播權,文字也寫得有了一些傳播量,接著我成立了自己的團隊:龍影部落。這個時候,曾經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聚集到了我的身邊,我又想到昔日最好的朋友東,跟他聊了很久我的夢想後,他動搖了。
他告訴我:「太好了,我準備加入。」
有時候覺得上天讓人生變得戲劇化,是因為它開始無聊了;或者是上天讓一個人經歷了太多,只是為了讓他變得更強大。
不久後的一天夜裡,東飛回老家,去見他得癌症將走的父親最後一面。
而我隨後也跟了過去。看到花圈和靈堂,以及自己最好兄弟的眼淚,我的眼淚也開始不停地打轉。
那天,東的母親跟我說,他父親臨走前最後一句話,就是希望他繼續在部隊好好幹。而東也抓著他父親的手,說:「爸,我一定這樣做。」
當天的星星特別美。我看著自己的雙手,我沒有殘廢;摸著自己的肩膀,沒有負擔和壓力,只是有時候生活給我帶來了一些小小的挫折,自己卻經常抱怨。在追夢的路上,偶爾被擊倒,偶爾被打得頭破血流,其實很正常,可是,有些人連追夢的資格都沒有。當你發現能夠追夢的時候,其實就已經很幸福了。
在這個世界上的很多角落,有多少人因為家庭的原因和生活的變故,連夢想都不敢想,他們活在父母的陰影下,長在現實的黑洞中。所以,如果你四肢健全,時間充裕,又有什麼資格抱怨自己今天又浪費了一天?又有什麼權利不停地說自己好無聊呢?
「夢想」這個詞,已經被濫用了,甚至每次一說到「夢想」這個詞,就被人說成心靈雞湯。而這樣說的人,只是因為他們活得麻木,不知道生活還是要有一些盼頭和希望的。而那些有盼頭的,一定記得只要有夢,就是幸福的,只要你還能去追,就應該不抱怨地前進。珍惜當下擁有的,追求可以得到的,放棄不屬於自己的,不去成為那個讓你難過的斷夢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