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年後,公路車運動教我的事!人生就是會有許多的意外,我們可以做的,就是盡其所能順其自然

中年後,公路車運動教我的事!人生就是會有許多的意外,我們可以做的,就是盡其所能順其自然

要與工作分手這件事,對於一個重度工作沉迷者來說,是相當困難的,就像起初的沉迷一樣,需要持續的練習。因此,找出一項新的興趣,或許是個開端,讓自己原有的人生,從簡單的物理變化,可以逐漸出現一些複雜的化學變化。當決定從東京一路到京都,對我而言比較像是獎賞。所以稱之為獎賞,是因為要達成這個目標,要付出的代價一點也不小,必須要從東京的日本橋開始,橫跨山梨縣、岐阜縣、滋賀縣,最後到達京都的三條大橋,全長六百二十二點一三公里,總爬升六四五九公尺。對於公路車老手而言,當然不算什麼,可是對於一個新手而言,就不會是一件容易的挑戰。

 

因此,從二○二三年五月開始,就得要持續練習。對於練車計畫,由於是一張白紙,我沒有太多的想像,全憑學立決定。

 

我們安排了兩種訓練計畫,其一是平地,練習的是距離;其二是山坡,練習的是坡度。平地部分,集中在台北市的河濱公園,他喜歡從六號水門開始,騎到淡水往返,這樣的距離大概是六十公里;山坡部分,集中在陽明山冷水坑、巴拉卡公路、烏來三個地方。

 

這三個地方爬升大約都是五○○到一○○○公尺上下,坡度從4%到12%都有,應該足以面對在日本山區的挑戰。因此,每個星期日,有時二位,有時三位,我們會一起在這幾個大台北地區的公路車地點練習。

 

不過,我們三位的騎車實力實在差距太大,學立已經是老手,孟哲跟我是新手,但孟哲比我年輕十歲,因此幾次以後,我開始感受到實戰的壓力與落差。

 

學立與孟哲,把騎車當作一種單純的運動,可以長距離、高坡度,但是不能長時間,最好是四小時內就結束。我則是喜歡走走停停,尤其是在爬升、距離等耐力還沒有提升之前,我大概只能在一定距離後,就一定要停下來休息,往往時間就會被我拖累。

 

後來我越來越喜歡一個人訓練,而不是三個人一起集體行動。許多的練車地點,我會請求學立先帶我走一遍,之後我就自己訓練。為了這次的遠征,我只能先把原本週六、週日都上班的時間,集中在週六下午。

 

針對提升肌肉30量與心肺功能的訓練,就安排在週六上午的重量訓練與週日全日的公路車練習。

 

河濱公園的訓練計畫不難,畢竟是平地,不過學立會要求我們的速度必須保持在平均時速二十公里左右。

 

但是爬坡這件事,就不是這麼簡單了,一開始,連4%的緩坡都是難事,看著綿延平緩的前方,心裡只是不斷的叫苦,怎麼好像永無止境。從平菁路往冷水坑的路程,一開始的震撼坡度,竟然有8%,而且連續數百公尺,在爬坡的時候,只想著自己為什麼要找罪受。

 

到訓練中期以後,我學著自己單飛。最有意思的一次旅程,應該是從「不厭」的挑戰。不厭亭在瑞芳,名字來源是「相看兩不厭,只有敬亭山」的李白詩句。

 

原本以為,就是一場長距離的練習而已,一路上,就從萬隆、木柵、深坑、石碇前進。十分過了、進入雙溪,導航在這時候開始作亂,經過一段時間才回到雙溪老街。看到雙溪車站,我竟然已經不爭氣的想要搭火車回家,畢竟太陽已經開始發威。

 

這時候,導航第二次出錯,帶我到了福德祠,又經過一段時間,總算能往牡丹車站前進。看著身邊的轎車不斷的呼嘯而過,心裡的悲憤,無以名狀,好想就坐在車裡,一路到九份有多好。只能安慰自己「你有冷氣,我有變瘦」,這樣就好,而且我環保愛地球。

 

然而,導航在這時候,第三次出錯,竟導引我一路往牡丹國小、松溪園、三貂親水公園,最後到了貂山古道入口。我當機立斷改成摩托車的導航路線,才又回到瑞雙公路,並且總算銜接到往不厭亭的入口。

 

然而,問題來了,這是魔王等級,我必須在短短的九公里內,上升五○○公尺。

 

從坡度7%到13%的路段,咬著牙,一路慢慢的騎上去,水早就喝完,又累又渴,耗盡所有力氣總算到了不厭亭。往下望著蜿蜒的美麗風景,心想,終於到了這裡,現在可以去九份了。

 

魔幻的九份,人潮極多,這時候,我竟然想起了陳綺貞的〈九份的咖啡店〉這首歌。

 

 

「這裡的景色,像你變幻莫測。這樣的午後,我坐在九份的馬路邊。」

 

我找了一個非常不喧鬧的馬路邊,靜靜的聽著她唱歌。眼淚突然開始掉,因為我突然想起了已經過世十年的大哥。生前,他在臉書放的最後一張照片,就是他帶著老婆、小孩去九份。

 

我總算知道,為什麼我要來了。因為,十年前,大哥來過這裡,他拍了一張夕陽的照片,放在他的臉書上。我以為我忘記了,但其實我一直記得。

 

「我的心,是一杯調和過的咖啡,懷念著往日淡薄的青草味。懷念著往日的堅持和現在你我的改變。」

 

擦乾眼淚,一路下滑,再從瑞芳、猴硐、八堵、七堵、六堵、五堵、汐止、東湖、南港、河濱公園,最終平安的回到辦公室,完成了一次全長一百二十一點六二公里、總爬升一二四八公尺的「練習」路線。

 

這些練習,對我來說其實不只是為日本之行作準備,而是一連串放空、找回自己的過程,因為在練習時,我可以不斷的放任腦袋與自己對話,在耗盡體力的同時,也認識到自己許多的不足。

 

學立在我們完成旅程後,寫下了這段話:「拐你爬坡的時候,我常常說『快點拿出即將五十歲男人的氣魄』,不過,騎車跟在你後面,看著你,歪著頭,努力踩著踏板,是蠻感動的,因為你其實已經不需要這麼努力去證明什麼了。」

 

 

其實,我沒想證明什麼,至多就是,透過這些練習與自我對話,我逐漸的理解了某些道理。身為律師,習慣一切都在安排中,不喜歡有意外發生。但是公路車運動,讓我知道其實人生就是會有許多的意外,而且無法控制。我們可以做的事,就是盡其所能,而順其自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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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摘自《中年好秋》:在中年的迷惑裡,釐清自己還能為人生做些什麼 ,三采文化, 呂秋遠、曾學立、劉孟哲合著)